成語「涸魚得水」出自《新唐書•契苾何力傳》，指乾涸了的魚得到水，比喻絕處逢生，有所憑藉。2010年，人稱「魔童」的王維基在獲政府要員邀請下，開始籌辦開設電視台。然後，就是眾所周知的「一男子」因素，令他失落牌照，更喚來12萬人上街抗議。民情難卻，在中大的那一夜，他決心「答應大家唔放棄，甚至take more risk」，然後收購中移動牌照發展流動電視。然而「一男子」沒有放過他，仍加以阻撓，最後就發展到今天的網上平台形式播放。缸中本無物，大台無競爭，然而他一手一腳改變它的生態，將新思維注入電視圈。星期三11月19日，如魚得水，王維基靜觀其變。
挫折令我可愛咗
一波三折，屢敗屢戰，問到此刻心情，王維基面色一沉。「我心理要調節到我不可只計較成果。這件事對我整個生命都好重要，原來人生有很多事情都不可單計得失成果。這種環境逼使了我接受，如果我不接受，我就要自殺死。件事咁都得嘅？咁不合理、咁殘酷、咁亂嚟？香港從未試過這樣亂嚟。一而再，再而三，連電訊管理局聲稱中立都夾硬阻撓，原來那個人可以令全部政府部門都『做嘢』。『一男子』我唔認識，但電訊管理局的人我好熟，他們從未如此做事，就好似變成另一個人，那個震撼對我是很shocking。」
到知天命之年，才逢人生最大挫折，心情也如坐過山車。不過當卡車駛到終點，看見的竟然是感恩。「我可不接受嗎？我去死呀？但我想，過程裏面我得到很多朋友支持，甚至是不認識的人、行山遇到的公公婆婆都跟我說撐住。經歷過這麼多，我會覺得自己無咁乞人憎。以前我好寸嘴，17歲做生意已經賺好多錢，中五已經賺幾萬蚊，叻過晒其他人的感覺令我很驕傲。但經歷挫折，會覺得自己無咁寸嘴驕傲、可愛咗，這些都是生命裏的得着，否則到6、70歲我仍會不可一世。」
打德銀嘴巴
做過電訊，做過寬頻，兩者都令王維基名成利就，但如果你還記得，他也做過「12日維新」的亞視行政總裁。「做電視是難做的，一定無開商場做地產咁賺錢，會做全因是鍾意，偉大點講就是使命感吧。由傾劇本，到拍嘢、執相、剪片、配音，我都好鍾意亦有參與。所以你打唔甩我，到52歲人已過了大半生，我才發覺這是我鍾意做的事。」現在才發現真正愛好，算遲嗎？記得影視大亨邵逸夫爵士創辦無線電視，年屆60。「人有兩種，一種只顧搵錢，一種是搵錢之餘要做得過癮，我想我跟我的同事都一樣是後者，否則早就唔做了，因為真係好辛苦。」老實說，王維基的生意佬形象一直深入民心，今日的他竟然唔講錢講使命感，實在有點不可思議。「如果只計賺錢，我做香港寬頻啦！那時我每日賺200萬，仲要唔使點做！即使你去了旅行，還是每個月都要交200蚊寬頻費給我，呢種生意幾好做，做到我覺得死咗咁，生命好似完結咗咁。但現在打完草地又打沙漠，完全開闢另一道戰場，如果只顧搵錢，不是真心鍾意，不是癲的就不會做這一行。」從搞電訊到開電視台，他從來都喜歡開天闢地，更有一個特殊嗜好，就是打人嘴巴。「德銀話我唔得丫嘛，我一年之後好多生意，我就打你嘴吧。我好鍾意打人嘴吧，以前的人說IDD不行，寬頻不行，我就通通打他們的嘴巴，我囂張是有原因的。今日我記住你德銀，你說我不行，我一年後做給你看。」
有仗打時，伙計才是人
記得上年他申請開台，大台立即嚴陣以待，又加人工又籌備新節目挽留人才。作為業界的一份子，應該樂見老闆愛才，怎料對方一見這邊開台不成，就光速返回現實。「幾個星期前，在某台工作的朋友跟我講：本來上年知道你申請牌照，我們的劇集就獲批拍外景，但現在cut晒了！最衰都係你王維基拿不到牌！我好記得08年我做亞視的12日，都有某台朋友同我講上面批budget從未如此快手，因為要打仗。甚麼時候最需要用將用兵？就是打仗的時候。無仗打時，伙計是不值錢的，只在有仗打時，伙計才是人，否則就不是人。」最近某台的高層說要每年炒5%人，換血喎。誰人愛才，顯而易見。
11月19號開台日，《選戰》獲高票當選為開台劇。故事單刀直入講選特首，不禁令人猜想王生的寄意？「《選戰》當然題材敏感，好多人誤會會否有影射？我可以告訴大家：完全無。你不會找到任個一個角色代入到現實人物，因為我們不是想公報私仇！」時勢做英雄，在政府民望最低時來個王維基不獲發牌事件、在普選特首問題引發雨傘運動時來個《選戰》——四個字：大快人心。「香港幾十年來，電視甚至電影中都從未有過政治劇，但其實美國英國早已有：原來副總統想謀害總統、原來CIA局長是大壞蛋，但香港不會說：哦原來警察局局長是大壞蛋！其實劇本18個月前已寫好，甚至season 2半年前都寫好，所以這套劇不是報復，也不會報復。」
唔可以當觀眾傻
年輕觀眾不愛看香港電視劇，除了無創意兼劇情重複外，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當觀眾白癡。當今時今日講到五度空間的《星際啟示錄》都票房高開之時，仍然三角戀、BBQ、誤會偷聽、煮個麵，唔好玩啦！「我由得創作人喜歡寫甚麼都可以，但我控制的是質素與口味。我們的劇是不適合daddy mammy睇，我是講緊我的mammy，因為她成80歲，不會跟得到。也不是用來送飯，要不你就會胃痛，要不你miss了一分鐘劇情，就不知道故事在做甚麼，比着其他台就不會，驚你唔明。《警界線》拍了25集，我們剪剩17集。你問問夏雨、鮑姐我給了他們多少集錢拍《歲月樓情》？足20集，最後剪出來是14集。夏雨鬧我，你不要剪成這樣啦，嘥晒呀！」不計成本、不惜工本，他由劇本到剪接通通都要求緊湊與質素，因為「我哋唔可以當觀眾傻！」「《警界線》第一集，有一場周俊偉鬧他老婆蔣祖曼為何驗子彈驗咁耐，然後她解釋：你不知道嗎？支支槍的子彈紋出來都不一樣。這段戲已經拍好剪好，但我看後就拍檯鬧，你知我鬧甚麼嗎？我就是鬧這兩夫婦當了十幾年差，一個法證阿頭一個CID阿頭，怎會不知這個道理？所以這場戲就是不正常的對答，這段對話是講給傻仔的觀眾聽，呢啲對白喺啲台就有！」
余小姐的菠籮包
大台的那位余小姐好喜歡發表偉論，近日就以「菠籮包」比喻，講王維基沒有茶餐廳，個菠籮包弄得如何好食都無用，因此對大台不成威脅。為此王生就首度開腔回應：「我們對無綫一定不是威脅，今時今日仍在看無線的20點收視，其實是他們的die hard fans。這20點收視，會直至收看這20點的人死晒，他們看了幾十年，他們不會轉，但問題是今日香港有80%的人不看無綫。當你有20%的人口看你，那另外80%的人在做甚麼？無娛樂囉！80蚊張飛入劇院睇戲囉！所以我們是提供另一種娛樂。」他坦言自己從來都不志在「搶客」而在「吸新客」，所以菠籮包嘛，你還是在茶餐廳吃嗎？「我係無一間傳統茶餐廳，但我有麵包舖，即是互聯網可以做，我還有購物送貨，即是外賣服務，可以外賣個菠籮包去你屋企喎！世界的技術在轉變，不單是大氣電波的傳統方法。事實上，《來自星星的你》大家都不是在J2台看，絕大部分都已在手機看完，那就是互聯網。」既然並非要與大台較勁，為何偏偏要選19號TVB台慶同一日開台？「根據《通勝》……我知你一定不信，（吩咐公關同事）攞本《通勝》上嚟！那日是全年其中一日最好日子，就係咁簡單。你看！19號宜開市。」王生這招，殺大家一個措手不及，深信也殺得大台兵荒馬亂。涸魚得水，絕處逢生，尤如缸中那尾悠然自得的魚。「這條不是金魚，是鬥魚呀！」
後記：
王生親自監修
有王生這種老闆，是高興的，因為他愛才，只要你有本事，就能得到你認為應得的份兒。但同樣，跟王生這種老闆，是有壓力的，因為他看的劇比你多，他執着的地方比你更執着。訪問完成，進行拍攝，其中一個鏡頭請他將水注入魚缸，但因石塊剛買回來未及清洗，水一到立刻混濁起來，他見到立即叫停。「唔得！啲水好濁。」大家明白小魚在這環境下游動確是苦事，對生命有害，於是承諾拍攝完畢會立即將魚撈起，保證牠不用多受一秒的苦。正當大家以為這方案，大可平息王生的憂慮時，他再度語出驚人。「生命有生有死，條魚死都冇辦法，但水太濁，張相影出嚟唔靚就唔得！」眾人的笑聲頓然劃破了全場緊張的氣氛。連我們的拍攝效果也顧及並作出監修，這是我們的榮幸，而有這種老闆為香港人製作電視節目，則是獅子山下的福。
Text | 德欣
Photo | Yanki
Assisted by | Franky
